要不是那一次回眸,我差点儿就错过了千年。
那天从潼关返回西安,我按着导航找京师仓遗址,一直找到了渭河滩,导航终点到了一个村子,村民茫然的说这里没有。
当听清我要去的京师仓,他倒是知道,说在南面的半塬上,不过,具体地方,他却说不清了。
我只好安慰自己:找不到就算了,反正这一路的风景看着蛮美。
风景确实美,时值秋收时节,蓝天白云,到处都是金黄的庄稼,关中大地把自己最丰腴的肚皮袒露出来,就像是即将临产的母亲,神圣而且庄严。
双泉沿着高速路下面的公路还没有走多远,路边正在晾晒的玉米金黄金黄的吸引了我。后面一棵老树,一块石碑:中国传统村落。
我大喜:遇到中国传统村落,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这些年已经去了不少了,却不曾想在这里还有一个。
问问劳作的农人,确实是,这个村子以泉水命名双泉村,泉水就在高速路的桥下面,一个东泉一个西泉,不过西泉没水,东泉的水清澈甘甜。
农人说着,就过去洗脸洗手,捧水入喉。我也学样,果然清冽甘甜。
高速路就从泉水上面过去,当年修高速的时候,要是不管这个泉水,这个村子的双泉岂不是要埋到了高速路下?
“那他不能,花多少都要给我们村把这个泉水留下,不然就不让他们修!”农人斩钉截铁的说。
唉,也不知道当初为了留下泉水,修高速的多花了多少钱。
京师仓遗址和老腔上去就到村子里转转,果然像是一个老村子,不过,更吸引我的路牌是“京师仓遗址”。
老天,刚才没有找到的却在这里碰到了!
循着指示牌,一路向上穿过村落,到了最上面的人家往西,就是水泥路的尽头,停下车,从几家有模有样仿古院门前绕过,就看到了一个大影壁:“天下第一仓。”
在往上,就是一个石门坊:“西汉京师粮仓”,后面就是西汉京师仓的文字介绍,旁边还有全国文保碑。
我循着小路印子往上走了几步,却都是庄稼地,种着花椒树。
下面一个老叔正在锄地,我叫着叔歇一下歇一下缓口气。这叔笑着拄着锄头说:看这个来的?上面啥啥都没有,考古的挖开后又填上了。
其实我也是知道了,对于一些不宜开发或者暂时没有开发需求的文物古迹,开挖测量登记后,一般都是这样处理。
华阴市岳庙街道办事处双泉村南侧的高地上,就有着西汉时期的大型粮仓,为首都长安贮存和转运粮食,被称为“京师仓”或者“华仓”。年,当时的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组成华仓考古队,对这里的遗址进行了考古勘探和局部发掘。
如果从地图上看,这里正对着洛河流入渭河口,考古说以前这里是洛河渭河黄河的三河口,东有凤凰岭,南有白龙涧,西望华山,山河表里地势险要。过去,这里的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瓦片,所以被称为“瓦碴梁”。
老叔说,好东西都让专家拿走了,这里的瓦渣都是不成型的了。
我知道他说的意思,就是瓦当有文字“与华相宜”“华仓”“大富”“京师仓当”,确定这里就是西汉时期的京师仓遗址。
我正在感叹,老叔说这个地方,原来村子里还有人埋着一些驴皮影子,后来也卖了大钱,发财了。那些个老驴皮影子,看着黑乎乎的,灯光一打,却是五颜六色颜色鲜亮,现在很多都达不到那个水平。
我一听驴皮影子,问咱村还有这东西,老叔手一扬:你刚才过的那几个院子,不是都是老腔艺人。我一追问,才知道那几个就是《白鹿原》上演老腔的那几个艺人。
再次惊喜,这个传统村落真有些传统的东西。
有人把驴皮影子留下来卖出去发财了,有人把传统技艺留下来发财了。
老叔说那几个不但在全国演,而且还出国演,都挣下钱了,城里都有房子,平时回村子里住的时候也少了。
告别老叔,我回来细细看,果然这几个仿古院子的门口,一个个都挂着一个牌子:老腔世家。
要说这华阴老腔,其实也和京师仓有关系。
双泉村原来有黄、渭、洛三河汇流的奇观,是西通长安的水陆码头,古驿道蜿蜒而过,奇险无比的华山与村子遥遥相望。
老腔的伴奏音乐不用唢呐,独设檀板的拍板节奏,曲调类似渭水船工号子,声腔具有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气魄。这和以前船工运送粮食不知道有着什么关系。
老街双泉村还有一条老街,西门楼是新建的,正面写着“双泉”,背面写着“西望长安”,门楼上面有建筑,写着“双泉胜境”。在上面是望河亭。
老街确实是老街,只是街道和一些老房子修整过,这些房子基本上都是常住的人家,只是这个时间街道上没有人。
我很喜欢老街的老树,一棵一棵都那么自由散漫的生长着。很多大树都在街道上,村子里的人并没有把街道弄宽,而把这些树砍伐掉。
老街不长,东面是木牌坊,上面写着“河岳生民”,双泉村的西面就是华山,是黄河。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传统村落。
离开双泉村,收玉米的农人在一旁歇息,我打个招呼,顺便问一下今年玉米的价格,还不到一块钱,没有去年高。
他们或许不明白我去这些地方转的原因,但是对我来说,去一些遗迹去一些老村子,其实就是一次时空穿越,就是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人不能活百年,但是那一刻,你就有了上百年、上千年的记忆。
信步荒野,访路探幽,乡俗俚语,负暄问道。走向山林乡野,探索身边美景,感受民情风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