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
文/屈风
在外时间越久，越是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就会跳跃出家乡话来，它以最短的路径将有关家乡的美食、山水、人文等等信息快速连接起来，用悦耳的、准确的语句抚慰内心，快速平复躁动和不安。尤其是听到话筒对面远隔千里的亲人熟悉地声音，家乡独有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所有渴望的信息就会瞬间打开，再疲惫的心也会得到修整。
普通话是现代社会标准语言，它使每个人的交流没有障碍，但普通话缺乏一股故土的泥土气息，而这种特殊味道只可用方言品尝。方言让你拾起有关乡情、亲情、乡愁的种种印迹、气味和故事，给你所需要的温暖。方言给你一个归属，让你能够寻迹到幼时吸吮营养的土地。方言赋予你独特标签，在你身上复制出地域特征，接触你的人会将你和你的故乡联系起来。方言是烙在身上的文化印记，是传承历史的必要载体。方言就像一根线，串起了一个群体有关思想、生活、文化和价值等等的总和。
小时候觉得方言很土，因为周边说方言的乡亲们很多都没上过学堂，当时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白话，没有什么字面含义，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如陕西老百姓见面亲切地互称的“乡党”一词并非土话，早已在《论语.乡党第十》、司马迁《报任少卿书》等典籍里有出处。又如从小听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嘴里说的蚍蜉，竟然就是“大蚂蚁”的古语。还有乡党们常说的嫽，古语就是“美好”的意思，这个“嫽”古意是形容女孩美貌聪明，转化为现在的“美好”一词非常贴切而又美妙！这就是方言的魅力。
在家乡，不论是否是亲属，那怕是陌生人第一次进屋，好客的长者总会说一句“娃，你来咧”，瞬间，亲切地感觉浸润全身，彼此之间一下子拉近了心理距离。这个“娃”所包含的意境不是普通话的“娃”所能比拟的，普通话的“娃”是冰冷的，就是“小孩”的意思，缺乏了陕西方言“娃”包含的亲情和温度。
女儿所在的中学曾经以介绍家乡的方言为内容上过一堂主题语文课，事先我尽我所能为女儿介绍了包括“嫽”“咥”等等陕西关中的代表性方言，并用关中话试录了一段语文课规定的网络流行语作为范本，以便女儿学说，并与班里其他学生的方言作比对。关中方言在主题课上受到大家认可，被认为是当天课堂上最受欢迎的方言之一。
没有在故土生长过的小孩由于缺少语言环境，大都不大会家乡方言，这不仅使他们失去了一种融入源头的途径，也使他们失去了一种文化乐趣。每每虽然感到遗憾，但这是祖辈远离故土，在异乡工作生活的必然结果，其中滋味也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
其实，陕西方言尤其是关中方言之所以能够在很多典籍及古语中找到足迹，与盛唐经济生活文化的鼎盛及西安六朝古都的历史沉淀有关。唐诗于唐开元至大历年间达到了顶峰，用关中方言演唱的唐诗与诗意非常融合且别有韵味。如央视《经典咏流传》第四期中，曹轩宾用关中方言演唱的根据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改编的《别君叹》，还原了清晨细柳下，与友人离别于初春雨中的情景。《别君叹》一咏三叹，将友人远足西域、从此天各一方的难过和依依不舍的友情演绎得荡气回肠。还有用关中话演唱的华阴老腔，被誉为黄土高原的摇滚活化石。在年春节晚会上，由谭维维和华阴老腔艺人张喜民等共同演唱的《华阴老腔一声喊》喊出了轰轰烈烈的气势和老百姓盼望甜美日子的心声，唱出了高度，深受观众欢迎。
方言的内涵是普通话无法代替的，是大同世界中独特的文化闪光点，是具有长久生命力的文化聚合体，因为其同而不同的文化差异和特殊魅力才具有继承和流传的价值，我们应当把方言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加以保护和研究。
曾经为了梦想的工作和生活，有意识地去说好普通话，但是现在，越来越庆幸自己还会说方言，可以有能力去对比方言和普通话，深切地感受方言的源远流长和文化深度。可以操起乡音，缓缓和远在故土的年迈母亲聊聊家常，听听家长里短、巷陌旧事，故乡仿佛已在眼前一般，让自己暂时忘记置身何处。思乡心切的时候，还可以利用假期回故乡与亲人团聚，可惜幸福时光往往匆忙短暂，大部分时候，仍然是电话两头的倾诉，语终，徒增更多的乡愁。
我感恩还有方言陪伴，能够用方言缓解思乡之苦。如果没有了方言的指引，对故土的理解就会缺少开门的钥匙，远方的游子就没有了回家的方向。如果没有了方言的滋润，任何一块土地就会缺少文化的载体，就会因为平庸而停滞不前。
年12月17日夜11时许于西宁海湖
12月18日午于西宁修改
作者简介
屈风，在青海工作的澄城赵庄人。自幼喜爱文学、绘画及朗读，愿以拙作为宣传故土做一些努力。
屈风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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