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宁波文化之旅来到宁海桑洲麻岙陈家三台。宁波文化之旅是一支宁波市民自发组织的以探访宁波地域文化为主的团队,以保护文化遗产为主旨,从开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除了读书之外,团队更在乎结合平时的考察。
麻岙人为了迎接远方而来的客人,为大家精心准备了一个小节目。陈家三台的其中一台,(台是宁海方言即为一个合院式)住了一位盲人陈振台,四岁失明,后来学了胡琴、三弦、琵琶,令人惊奇叫绝的是他不光会弹拨这些乐器,连这些乐器都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家里的简易小板凳桌子也都是他做的。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又为他开了一扇窗。
在小院子的道地里,摆上竹椅长凳,道地是用鹅卵石铺成的,据说这么细巧的石子并非本地产,而从邻县买来,造价相当于是一斗米一斗石子。铺出各种花纹,时间长了,泥土会长出青苔,那石子是光亮亮的,如从天井上俯看下来,这道地就像一块四四方方的印花布手帕。
在院子里听他们唱,除了盲人陈振台先生弹三弦外,其中一个拉胡琴,琴筒像一个碗,这种胡琴叫碗胡,琴筒不是蒙蛇皮,而是桐树的板,声音尖而细,却可以打远。专门用来唱当地的“乱弹戏”,一位老者敲板,另一个老者唱,这位老者看上去也七十多了,戴了帽子,古铜色的脸上有许多胡子渣,牙齿基本掉了。但唱得声音却很高亢。听不出什么戏,或是一位忠臣的感慨,唱了一段,又请了另一位老者来唱,这位老生较文气一点,听说原先也做过村干部,八十多岁,或是因为许久不唱,一开口,有些吃力,但不一会儿便调整好状态了。当他唱到:“老了,老了”的时候,我听出来这是在唱《龙虎斗》,这戏又叫《下河东》。鲁迅先生《阿Q正传》里阿Q经常喊的戏,“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悔不该,酒醉后错斩了郑贤弟,
悔不该酒醒后带走苗先生”。
赵匡胤因为下河东被围困七年,想起了曾和他一起打江山的武将与军师。
这些戏,绍兴大班(绍剧)依然在传唱,绍剧有浙东秦腔之称,江南剧种一如江南的味道,吴侬软语。但绍剧不是,绍剧是要喊的。直贯无际之广宇,也适合以前草台班在空旷的广场演出。
老先生们唱的是宁海乱弹,唱腔高亢有力,剧目以帝王将相,国戏为主,场面宏大,气势非凡。宁海乱弹从唱腔和说白的细微区别上分,有山坑乱弹和紫云乱弹之分。山坑乱弹接近平调。紫云乱弹接近绍剧。传统乱弹剧目有《梳妆楼》、《粉妆楼》、《十五贯》、《狄青比武》《三打白骨精》、《逼上梁山》、《李陵碑》、《朱砂球》、《高平关》、《双合桃》、《闹九江》、《赐黄袍》、《无底洞》。近年来,“非遗”保护部分也十分重视这些乡音,虽然青黄不接,但总是有人关心的好事情。而老先生们的表演则是坐唱,唱些名段。
项王被困九里山的时候,韩信找了会唱楚歌的人来唱,楚兵一听到楚歌,那是家乡的声音,于是想家了,士兵内心的最后情感防线被击溃。
家乡的老房子,家乡的戏,家乡的美食,看似平常,乡愁所系,却是一种无形的凝聚力。
周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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